无期
毕雯珺×黄新淳
破镜重圆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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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喜欢恋爱，还是喜欢我？”
“我的恋爱，从始至终就只有你而已。”
*
打印机，传真机和电脑键盘正在不断产生的噪音争先恐后地往黄新淳耳朵里钻，接近年尾的公司总是会比较忙，早已过了下班时间，但超过一半的人都还在马不停蹄地加班。黄新淳麻木地揉了揉酸疼的脖颈，继续投入到了工作中。
“新淳！”对面办公桌的上司，也是他大学的学姐撑着桌子喊了他一声，“等会下班了留一下，有点事情要跟你说。”
黄新淳点头答应了一声，周围也没有人在意这件事。学姐早已有志趣相投的恋人人尽皆知，所谓的“有点事情”左右离不开公事，让人起不了八卦的心思。
果不其然，六点半的时候窗外的路灯陆续亮起，周围人三三两两地打卡下班。黄新淳刚结束手头工作，就看见学姐端来了两杯咖啡，一杯递给了他，还顺带了一份资料，“喏，你看看这个。”
黄新淳粗略地翻了翻:“新企划吗？”
“对啊，对于最近的网络宣传你有什么意见……诶对了，你是不是还没关注我的微博？”
“哈？”话题跳的太快，黄新淳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关注了吧。”
“之前关注的那个是工作用的公号！我还有个私号，看在我们那么熟了的份上，破例让你关注一下。”学姐兴冲冲地说着，划开了手机屏幕将微博主页递到了他面前。
那还真是不甚荣幸了。黄新淳在心里悄悄腹诽了一句，还是老老实实地加了关注。
私号上大多都是各种风景美食的照片，偶尔还有几张学姐和男友或是闺蜜的合照，下面三三两两的评论似乎都是熟人。
他本是随便看看，却在手指触碰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时僵硬地顿住。
这么多年那个人从未改过网名，几个英文字母他都可以倒背如流。
黄新淳的手指停留在那个人在学姐最新微博下评论的一条“富婆的生活”上，久久没有动作。
过了半天他还是鬼使神差地点进了主页，再次肯定了这个微博主人的身份。从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做什么，毕雯珺也会习惯性地跟着做什么。当时微博早已流行了好几年，然而他俩对于这种东西都向来后知后觉。某天黄新淳心血来潮开通了微博，这一试自然是发现了好玩的地方，第一时间就想着告诉毕雯珺，于是毕雯珺的微博，开通时间大概在他的一个月后左右。
分开之后黄新淳从来没想过特意去查看毕雯珺的社交平台以获取他生活的蛛丝马迹，他不是脑子里有这根筋的人。却没想到今天机缘巧合一看，入眼的第一条就是毕雯珺跟一个女孩子的合照，女孩长得很可爱，比着剪刀手轻轻靠在他身旁，背景似乎是游乐场。而毕雯珺也在笑，那个笑容他许久未见，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让他有点呼吸不畅。
“你看什么呢？”学姐见黄新淳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手机屏幕看，也好奇地凑了过来，然后“啊”了一声，“这是毕雯珺啊，我亲戚家的孩子，好像跟你差不多大，你们认识？”
黄新淳摇了摇头，平静地关上手机:“不认识。”
“诶那要不要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啊？”学姐一脸揶揄，“那孩子长的是不是可帅了？看来会是你喜欢的类型。”
黄新淳在心里叹了口气，由于他进了公司以后陆续拒绝了几个女同事，搞得公司上下都出现了他取向成谜的传闻。对此他也无法解释，因为好像本来就是真的。只能抽出刚刚那叠资料故意往桌上一撂:“姐，可以开始谈工作了吗？”
“行行行，工作工作。”学姐也悻悻地收起了手机，“我这也是担心下属的个人问题嘛。”
*
终于完成了所有事情，黄新淳在办公大楼下和学姐分别，学姐自是有男友来接，还好心好意地问黄新淳需不需要带他一程，黄新淳可没这个意向去当电灯泡，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于是学姐像个舍不得孩子离家般的老母亲，一个劲叮嘱他自己打车小心点，然后被黄新淳嫌烦直接推进了车里，关上车门挥手再见。
目送着学姐和男友的车离开，黄新淳双手插兜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没有叫出租车，因为他突然想一个人趁着夜晚走一走。何况他早已搬出家独立，现在也没有人急着要他回家。
他脑内思绪纷乱，各种想法涌上心头。胡思乱想间突然意识到，其实他和毕雯珺两个人明明还一直住在同一个城镇，可是地方虽小，自分开后他们居然奇迹般地各种场合一次面也没有见过。
现在想来，初中高中在同一个学校的时候两人也很少在校园里偶遇，这多半就说明是没有缘分。
街道两边的各色霓虹灯在不断慢慢后退，忽然他看见马路对面好像有个推着卖烤红薯的小车的大爷，黄新淳从前就喜欢这种热烘烘的食物，一下子只顾着盯着那边，毫无防备地撞到了一个人。
黄新淳被撞得一懵，第一反应竟是可以琢磨着向学姐讨个工伤。倒是被他撞到的人率先反应了过来：“诶，黄新淳啊！好巧你怎么在这？”
黄新淳这才发现自己撞到的竟是个熟人，徐睿琦，算是当初他们高中年级里左右逢源的风云人物了。
“我随便走走。你呢？”黄新淳温和地摆出无懈可击的笑容回应。
“我们几个老同学聚会呢，刚吃完饭正准备转移战场，你怎么样，要不要一起？你看大家都在那。”
黄新淳顺着徐睿琦手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的都是熟悉的面孔，其中甚至还包括毕雯珺那张精雕细刻的脸，此刻正微低着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怎么说呢，一听到徐睿琦说在聚会他就不是没想过毕雯珺也在的可能性，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刚刚自己还一个人在路上顾影自怜般地想着两人没有缘分，这会就给碰上了，这老天打脸的效率也过于高了，让他有点哭笑不得。
不过就算这样，也不代表他会做些什么。
“今天就算啦，下次有空再约。”黄新淳摆摆手拒绝，随便寒暄了两句后正要离开，就听见那边有男声高声喊：“不是吧雯珺，你怎么这么没意思，难得的聚会这就不玩了？”
然后又是一个温柔一些的女声响起：“那雯珺你也喝酒了，要不我送送你？”
黄新淳没有试图等待毕雯珺的回答，他头也不回，加快步伐，一心只想着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走过刚刚那个最热闹的街区，接下来的路就比较冷清了。周围安静了下来，黄新淳这才想起自己本来是想要买烤红薯的。
他懊恼地叹了口气，却始终压制不住馋意，只得转身往回走。一回头，就直直和昏暗路灯下一个修长的身影对上了视线。
黄新淳一愣:“你家不是朝这个方向的吧？”
毕雯珺没有回答，径直朝黄新淳走来，两人距离一拉近，黄新淳鼻间就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酒气。
他皱了皱眉:“你喝多了？”
毕雯珺轻轻摇了摇头，却还是没说话，只是将自己手里握着的东西塞进了黄新淳的手里。
暖意从手心传开，黄新淳低头一看，正是他想了一晚上的烤红薯。
这算什么意思？他错愕地抬头去看毕雯珺，那人眼神清亮，倒的确不像是喝多了的样子。
毕雯珺这才开口:“我为了这个拒绝了别人送我回家，现在没办法回家了，你是不是该负个责，收留我一晚？”
黄新淳闻言气极反笑:“你现在怎么这么无赖？”
谁知毕雯珺听了“无赖”两字反倒像得了劲，比黄新淳还稍高一些的个子毫不客气地靠上黄新淳的肩头，嘴里嘟囔着:“反正我是走不动了。”
他赌黄新淳一定会心软。
*
黄新淳将烤红薯放在一边，看着一进屋就占据了他的沙发悠然自得的毕雯珺，实在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只觉得自己无异于引狼入室。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从前两人在一起时的相处模式他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过于黏人，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现在却愣是连一句寒暄的话也说不出。
何必呢。他想。
两个人认识得很早，刚上初中就因为在球场上两三次的会面而相识，接着又发现彼此性格出奇合得来，很快就成为了无话不说的跨班好友。
他们各方面都有相似之处，中考也顺利考上了同一所高中。上了高中进入了青春期，黄新淳才渐渐感到自己的情感有些变质，他越来越喜欢黏着毕雯珺，什么事情想到了总要第一个跟他说，毕雯珺也从来不会烦他，只对他一人有求必应。可唯独喜欢二字，他怎么也不敢说出口，只能小心翼翼地藏着掖着，自己也装作不知道。
事情的导火索竟来自于一个学长对黄新淳的追求。
学长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看上的黄新淳，某天起就突然开始用各种糖衣炮弹对他轮番轰炸，花样繁多，躲都躲不开。
但不得不说，学长几乎是一片赤诚，当年的他又是涉世未深，面对这样的热情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于是他趴在课桌上对毕雯珺说，学长好像确实不错，可以在一起试试。
毕雯珺原本还在写字的手一顿，说你不能这么容易被追到吧。
黄新淳说不容易啊，他都追了快半年了。
毕雯珺突然站起身，他比黄新淳还高一些，此刻竟显得充满压迫感。他说黄新淳，你喜欢男生？
黄新淳微张着嘴看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你看我怎么样，我比他帅比他高，对你好的时间还比他长这么多，怎么排也轮不上他吧。
……
于是两人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只是他们当时都没有想到的是，从天天称兄道弟的朋友身份到恋人，中间隔着一条难以跨越的巨大鸿沟。
“你不用管我，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最后还是毕雯珺率先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黄新淳点点头：“那我去洗澡了，你别乱动东西。”
毕雯珺笑了笑，像是在笑他的过分紧张和戒备：“放心，这点人品我还是有的。”
黄新淳走进房间去拿换洗衣物，才反应过来自己竟还是那么习惯性听那人的安排，不由得有些懊恼。他气冲冲地将浴室门关上，还不忘上锁。打开花洒率先出来的是凉水，刺激得他打了一个寒颤，朦胧的心思瞬间清醒不少。
明天一大早等他酒醒，绝对要把他赶走。他在心里下定决心。
当初两人认识了快五年，真正的恋爱却没谈够几个星期。纵然后来黄新淳多次表示自己早就喜欢他了只是不敢说，当时说要答应学长不过是心血来潮随口一说根本不会发生的事，可是毕雯珺每次都不置可否地笑笑，或是安抚性地摸摸他的头，总给黄新淳一种他并不是很相信的感觉。
事实上，他也的确没有很相信。
两人恋爱的事情本就难以向周围人开口，黄新淳总说再等等吧，起码等到高考结束。却没想到等来了毕雯珺一句：“黄新淳，你到底是喜欢恋爱还是喜欢我？”
“或许因为现在周围人都在恋爱，所以你才心动的吧？”
时至今日黄新淳都没办法回想当时他听了这话的心情，一时只觉得五雷轰顶，实际上放到现在，他或许还会想办法解释，可是当时的他虽然一贯温和，自尊心却很强，脑海完全被“自己的人格被侮辱了”给占据主导。
后来的事情可想而知，高三后半年两人毫无交集，最后大学也没有考在一起，就这样从最亲密的关系到分道扬镳。
冲完澡后黄新淳整个人平静了不少，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还能怎么样。今晚也只不过是一个意外，他可没有忘记几个小时前在微博上看到的照片，看来对方早已有了新生活，倒显得他一个人沉浸在过去走不出。
等到黄新淳终于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毕雯珺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像是已经睡着了。
他不由得走近，在沙发前蹲下，近距离端详那张他曾经喜欢极了的脸，少年精致的面庞几年过去似乎线条更成熟了些，却还是和从前一样能让他听见自己如雷的心跳声。
心想着反正就今天一夜，明天过后两人就重回各自的生活轨道，他不由得大胆了些，伸出手指从毕雯珺的眉心开始虚虚描摹，划过挺拔的鼻尖落到嘴唇上顿住。两人当年都很谨小慎微，除了牵手再没有做过更亲密的事情，和喜欢的人亲吻是什么感觉，他还从来不知道。
他一时呆愣着不知道下一步动作该做什么，思绪在渐渐飘远。下一刻却猝不及防地被人紧紧抓住手腕，一股大力袭来，瞬间就变成了被牢牢压制在下的姿势。
毕雯珺一条长腿顶开黄新淳的膝盖强势横入其间，另一边在他耳畔轻嗅了几下，仿佛隔空挠着痒，不出意外看到粉嫩的耳廓迅速变红，戏谑地说：“怎么还不亲下来？我都快等不及了。”
黄新淳恼恨地伸手去推毕雯珺，却纹丝不动，他咬了咬牙：“你装睡！”
毕雯珺眨了眨眼一脸无辜：“我从来就没说我睡着了啊，闭目养神不行啊？”
黄新淳盯着他漂亮的眼睛看了一会，突然冷笑一声：“所以你今晚到底是来干嘛？早有企图来找老情人419？何必呢，你这种相貌什么找不到，好马不吃回头草，这种戏码真的一点也不刺激。”
他正说着，感觉到锁骨处一痛，不由得轻叫一声。毕雯珺又用嘴唇细细吻着刚才咬过的地方：“嘴硬。”
之后半晌他都没有等到黄新淳的回应，抬头一看，那人一向充满温柔笑意的双眼里此时仿佛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在闪动。
毕雯珺心一颤，细细密密的疼从心口蔓延开，他急忙把黄新淳的领口重新拉好，将他揽进怀里，有些无措地说：“……我不是戏弄你的意思。”
黄新淳也没再反抗，声音平静响起：“你应该还记得你对我说过什么话吧。”
“你问我，到底是喜欢恋爱还是你。”黄新淳扭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可是，我的恋爱本来就都是你啊。”
“所以你能不能别再来招我了？或许你没认真，可我真的很认真。我后来甚至一个人在想，你是不是其实喜欢女生，都是被我逼的。”
毕雯珺闻言，本来一肚子的话瞬间一句都想不起来，胸口沉闷得令人发疯，只能把人再抱得紧些：“对不起，其实话说出口没多久我就后悔了，真的。可是你后来一直故意避开我，我怕被你厌烦，也没有机会解释，就连今天好像也是酒能壮胆。本来我是觉得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都无所谓，愿意跟我在一起就很好了，那句话真的是我自己没有安全感所以一时冲动才脱口而出的。这么久了，给我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好不好？”
黄新淳垂着眼眸半晌不语，毕雯珺提心吊胆久久没有等到回应。终于等到黄新淳开口却只听见——“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你现在不是都有女朋友了吗？”
“哈？”毕雯珺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我哪来女朋友？”
黄新淳小声嘟囔着：“微博。”
毕雯珺一愣，这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一时间憋不住笑：“合着你还偷看我微博啊？”
黄新淳猛地伸手捂住他的嘴：“闭嘴！我是偶然！不小心！被迫！看到的！”
毕雯珺笑着点点头，微微伸舌轻舔了下黄新淳的掌心，就激得人满脸通红地迅速撤回手。
太好逗了。他想。
“那你偶然，不小心，被迫看也看的太不仔细了。你就没看到我的头像是什么？”
黄新淳怔住，自己好像的确没有在意过头像，他急急忙忙跳下沙发去找手机，打开画面正好还停留在毕雯珺的微博页面没动过。
头像是一只小猫闭着眼窝在架子鼓上。这张图画质不高，显然有些时候了，黄新淳一下子就想起，两人最甜蜜的时候就曾见过这张图，当时他还戏言，这张图就是毕雯珺“最喜欢的乐器和最喜欢的黄新淳”。
毕雯珺在一旁补充道：“女孩子是弟妹，拍照的就是弟弟，我上哪去找那么年轻的女朋友啊。”
黄新淳还是没反应过来：“所以……你是什么意思？”
“笨死了，我的意思还没看出来吗？”几年不见，黄新淳呆呆的样子他只觉得可爱，忍不住就凑过去在那水润的嘴唇上迅速亲了一口，“想问问我的小猫咪，在外面漂泊了那么久，现在愿意跟我回家了吗？”
END
